军营的梆子敲过三响时,李成正盯着帐外的月光发怔。作为敌方送来的人质,他住的帐篷永远在营地边缘,帐帘上的破洞漏进寒风,像极了他眼下的处境——困兽犹斗,却无出路。帐外突然响起震天喊杀声,火把映红了半边天,清军的夜袭来得猝不及防。
李成抄起桌边断剑就冲了出去,他虽为阶下囚,却不愿死得窝囊。乱箭如雨般射来,他左肩中箭仍死死抵住营门,直到一支火铳弹击中他的小腹,才轰然倒地。意识模糊间,他似乎看到一抹素白身影穿过硝烟,在火光中格外清晰。

白依梅赶到时,李成的血已经浸透了身下的沙土。作为军营里唯一懂医术的女子,她本可守在后方照料伤员,可当看到清军以村中妇人为人质要挟时,她攥紧了胸口的银质菩萨像——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遗物,冰凉的触感让她定了神。“放了那些妇人,我来治他。”她对着清军将领朗声说道,声音里没有半分怯懦。
救治从黄昏持续到黎明。白依梅将菩萨像取下放在帐边,用温水化开草药,小心翼翼地为李成清理伤口。子弹嵌入太深,她只能用银簪一点点挑碎弹头,李成疼得浑身颤抖,却始终没哼一声,只盯着她额角的汗珠和帐边闪着微光的菩萨像。

往后的日子,白依梅几乎长在了李成的帐篷里。白日里她熬药换药,夜晚就坐在床边打盹,醒来便摩挲着菩萨像为他祈福。有次李成高烧不退,她守了三天三夜,实在困得厉害,趴在床边睡了过去,手却还紧紧抓着他的手腕。李成清醒时,正看见月光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,菩萨像在她胸口轻轻晃动,像一颗跳动的星。
半月后,李成终于能下床行走。这天他看着白依梅收拾药箱,忽然开口:“你该回村了,这里不安全。”白依梅动作一顿,低头抚了抚菩萨像,没说话。临行前,她将那枚菩萨像放在李成手心,银质的佛像被体温焐得温热。“它能保平安,”她轻声说,“你带着。”

李成攥着佛像站在营门口,看着白依梅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官道尽头。风卷起他的衣角,佛像贴在胸口,传来细碎的暖意。他忽然明白,这枚带着医者温度的菩萨像,远比任何兵器都更有力量——它承载的不仅是平安的祈愿,还有一段在硝烟中悄然绽放的缘分。